指尖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窗外城市灰蒙蒙的天光渗进来,勉强照亮林薇租住的这间小屋。
墙壁薄得像纸,隔壁情侣深夜的争吵总是不请自来。桌上吃剩的半碗泡面,
油汤已经凝结成令人毫无食欲的蜡黄色块。唯一鲜亮的,是手机屏幕里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ID“风少”的直播间正占据着她的视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碧蓝泳池和无敌海景,
镜头一转,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款理查德米勒腕表的手随意搭在兰博基尼的方向盘上,
引擎低吼如同野兽的呼吸。男人低沉带笑的嗓音透过昂贵的麦克风传出来,
慵懒地介绍着今日新提的定制超跑,背景里隐约可见衣香鬓影的派对一角。“啧,
又是租的吧?或者哪个犄角旮旯的模型展台?”林薇嗤笑一声,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了关注,
顺手刷了个价值不菲的“火箭”礼物。
弹出她那个精心包装过的小号“薇薇安Vivian”的留言特效:【风少今天帅出新高度!
这车配你绝了!】。她切出直播间,熟练地点开另一个聊天界面,
是闺蜜苏苏发来的消息轰炸。苏苏:【宝,醒醒!那个‘风少’绝对有猫腻!
上次他晒的私人飞机窗外的云图,我查了那天那个经纬度根本没有民航航线经过!
还有那块表,细节图放大边缘有微小的接缝,高仿都算不上顶级的!】林薇撇撇嘴,
指尖飞快:【知道啦苏苏侦探!我就图一乐,看看又不犯法。再说了,万一是真的呢?
梦想总要有的嘛!】苏苏:【[吐血表情]你上次也是这么说那个‘王总’的!结果呢?
面基发现是个开二手奥拓的微商!差点被忽悠买三无面膜!】林薇的脸微微发烫,
嘴硬地回复:【那次是意外!这次不一样,感觉!感觉你懂吗?风少那气场,那举手投足,
装是装不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那条细细的、几乎看不出牌子的银链子,
这是她仅有的、勉强能称得上“奢侈品”的东西。苏苏:【[白眼翻上天]行行行,
你感觉最灵。不过说真的,薇薇,你那个‘薇薇安’的小号人设是不是太浮夸了?
白富美、海归、家族企业……这牛皮吹出去容易,圆回来难啊!回头被人扒了,多尴尬?
】林薇心头掠过一丝烦躁,更多的是被戳破肥皂泡的羞恼。她深吸一口气,
手指用力:【尴尬什么?网络世界,真真假假谁在乎?我这叫策略!钓大鱼不用好饵怎么行?
我就喜欢张扬(风少)这种有钱有品的,账号就是用来钓这种人的!钓到了算我本事,
钓不到就当看戏,反正不亏!】她把这条带着点破罐破摔味道的信息用力发了出去,
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深处那一丝对苏苏说中事实的慌乱压下去。发完,
她随手把手机扔在凌乱的床铺上,起身去倒水。租的老房子隔音奇差,
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声和楼上小孩练琴的噪音交织着穿透薄薄的门板。她完全没注意到,
就在她发出那条信息时,门外狭窄昏暗的公共走廊里,一个瘦高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
正贴在她那扇薄得可怜的房门上。周屿手里拎着刚从楼下便利店买回来的廉价袋装方便面,
塑料袋勒得他手指发白。他刚走到门口,
句清晰得如同在他耳边炸开的“我就喜欢张扬这种有钱有品的……账号就是用来钓这种人的!
”就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然后用力搅动。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意和眩晕。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
里面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彻底碾碎的痛楚。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着塑料袋而咯咯作响。原来……是这样。
他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那扇同样破旧的门后,轻轻合上。
狭小的出租屋里弥漫着长久不通风的沉闷气味和方便面调料包的廉价香精味。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是“风少”直播间的回放画面。周屿瘫坐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在他胸腔里冲撞。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风少”,
看着评论区里林薇那个“薇薇安Vivian”小号留下的各种崇拜、爱慕的留言,
那些他从未得到过的热情词汇。一个念头,疯狂、扭曲,带着毁灭性的偏执,
在他被碾碎的心底破土而出,迅速生根发芽,长成狰狞的藤蔓。***接下来的几天,
周屿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他本就精通代码和网络技术,
此刻这些技能被全数投入到一个疯狂的计划里。
他翻遍了网络上能找到的所有关于“风少”的影像资料,一帧一帧地分析、截图。
他搜索最顶级的CG素材库,租用虚拟服务器,
甚至咬牙花掉自己攒了许久、本打算用来换掉那台破旧笔记本的钱,
在网上联系了一个擅长视频合成的灰色地带团队。他把自己关在那个弥漫着泡面味的小屋里,
窗帘紧闭,昼夜颠倒。屏幕上,
他亲手打造的“风少2.0”账号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芒;腕表的特写镜头甚至能看清表盘内精细的日内瓦纹;背景里偶尔“不经意”扫过的名画,
其落款都清晰可辨。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周屿病态的打磨,
目标只有一个——比林薇看到的那个原版“风少”更像一个无懈可击的超级富豪。
他精准地操控着投放算法,确保这个“升级版风少”的内容,
会像病毒一样精准地出现在林薇小号“薇薇安Vivian”的浏览首页。效果立竿见影。
林薇很快就被这个“壕无人性”的2.0版本牢牢吸引住了眼球。她的小号互动更加频繁,
评论里充满了惊叹和毫不掩饰的倾慕:【天呐,这才是真正的顶级生活!风少的气质绝了!
】【这款表全球**三只吧?风少果然是风少!
】她甚至开始模仿“风少2.0”视频里出现的一些小细节,比如某款特定的香槟杯造型,
或者某个小众奢侈品牌的logo,
在自己的朋友圈(仅对特定分组可见)里小心翼翼地“不经意”展示。
周屿隐身在“风少2.0”这个华丽的数据外壳之后,
冰冷地注视着林薇一步步踏入他编织的蛛网。
他模仿着顶级富二代那种漫不经心又略带挑逗的语调,
在“薇薇安Vivian”的评论下回复:【眼光不错。
】或者【看来薇薇**很懂生活品味。】每一次互动,都让林薇在屏幕那头心跳加速,
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也更坚定了她“钓到真龙”的决心。
时机在周屿的精密计算下逐渐成熟。这天深夜,
刷完“风少2.0”最新发布的、在一场顶级拍卖会上“随手”拍下一幅千万级名画的视频,
心潮澎湃得难以入睡。巨大的金钱光环带来的晕眩感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点开那个奢侈品牌的官网,找到一款标价刺眼的**版手袋,毫不犹豫地生成了代付链接。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时,她心里掠过苏苏的警告,也掠过一丝自嘲的清醒。“试试水罢了,
”她对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倒影扯了扯嘴角,眼底却闪烁着赌徒般的微光,
“这种假富豪我见得多了,真金白银掏出来才算数。付了算我运气好,不付?呵,
反手一个拉黑,就当看场猴戏,反正不亏。”指尖落下,
链接带着她七分试探、三分侥幸的赌注,发送到了“风少2.0”的私信窗口。
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林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胸口,
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心脏在肋骨下咚咚狂跳,擂鼓一样敲击着耳膜。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驱散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老式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嗡鸣。一分钟。两分钟。“看吧,
果然……”她自嘲地低语,悬着的心似乎开始往下落,
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淡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壁——“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一连串密集、尖锐、如同警报般的提示音骤然撕裂了房间的宁静!
那声音在深夜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疯狂,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林薇的耳膜,
让她浑身猛地一哆嗦,水杯差点脱手摔在地上。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
屏幕亮起的白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锁屏通知栏上,
来自奢侈品官网的支付成功信息一条叠着一条,疯狂地刷屏!【尊敬的薇薇安女士,
您订单XXXX的款项已成功支付!】【您的**版手袋已进入备货流程!
】【感谢您的惠顾!尊享客户服务专线……】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空,留下冰冷刺骨的麻木。
她死死盯着那些信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刷新页面,确认官网订单状态。
鲜红的“已支付”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真……真的付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十……十万块?
”这个数字像巨石一样砸在她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巨大的、纯粹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快要炸开!
脸颊滚烫,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呼啸!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转了两圈,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低叫。就在这时,
她几乎遗忘了的直播软件突然弹出一条特别关注推送。鬼使神差地,
她点开了“风少2.0”的直播间。画面里,依旧是那个低调奢华的背景,
水晶吊灯折射着柔和的光晕。“风少”似乎刚刚结束一场轻松的线上会谈,
姿态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里。
他端起手边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顶级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对着镜头,
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宠溺和了然的笑意。
低沉悦耳的嗓音透过顶级的收音设备清晰地传来,
每一个字都敲在林薇狂跳的心尖上:“小傻瓜,”他轻笑,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屏幕,
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喜欢就直说。这点心意,算是我给薇薇**的一份……见面礼?
下周六晚上八点,云顶餐厅,我定了位子。希望你能来,让我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眼光如此……独到。”他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不见不散。
”话音落下,直播间瞬间黑屏,留下一个简洁的结束动画。林薇握着发烫的手机,
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巨大的幸福闪电劈中。直播间虽然结束了,
但那句“小傻瓜”和“不见不散”还在她耳边嗡嗡回响,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
一路从耳根蔓延到四肢百骸。十万块!云顶餐厅!他叫她“薇薇**”!他主动邀约!
巨大的虚荣心如同被注入了氢气,瞬间膨胀到极限,将她轻飘飘地托上了云端。
什么苏苏的怀疑,什么现实的不如意,此刻统统被这从天而降的“金龟婿”砸得粉碎!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屏幕黑下去那一瞬间,
画面边缘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堆着几个空泡面桶的桌面一角。
她猛地扑向自己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简易衣柜,在里面疯狂翻找起来,
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穿什么?那件小黑裙?还是新买的那条有点小贵的?不行不行,
得配得上云顶……得配得上他!”她完全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豪门约会”的极致幻想中,
脸颊绯红,眼睛亮得惊人。镜子映出她雀跃的身影,却照不见网络另一端,
那个同样盯着屏幕、脸色苍白、镜片后眼神复杂到极点的男人。周屿摘下眼镜,
用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直播软件的结束界面,
旁边是他那个简陋的记账APP,刺眼地显示着银行卡余额:¥312.75。那笔代付,
几乎清空了他所有的积蓄,包括他原本计划用来支付下季度房租的钱。
胃里一阵熟悉的、因长期食用廉价泡面而产生的隐隐绞痛袭来。
他沉默地撕开手边最后一包红烧牛肉面的包装袋,将干燥的面饼掰碎塞进嘴里,
机械地咀嚼着,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喀嚓声。镜片放在一边,那双眼睛深处,
翻涌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一丝得偿所愿的扭曲快意,以及更深处,
如同深渊般望不见底的卑微与疲惫。饵,已经投下。鱼,正欢快地游向那张精心伪装的网。
云顶餐厅的空气里,金钱被烘焙成了具体的香气。
意大利白松露、年份香槟、顶级和牛油脂焦化的气息,
丝丝缕缕缠绕着水晶吊灯倾泻而下的光晕。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
天鹅绒椅面柔软地承托着她。窗外是城市铺陈开来的、流光溢彩的画卷,
脚下车流如同流淌的碎钻长河。她身上那条咬牙买下、标签还没剪就匆匆穿上的小礼服裙,
此刻仿佛也吸饱了这满室的奢华,熨帖地衬着她挺直的脊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侍者第三次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添加气泡水时,她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期待和自信,
终于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高脚杯杯壁,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尖,带来一丝黏腻的凉意。
心口那团因十万块代付和那句“小傻瓜”而熊熊燃烧的火,被这漫长的等待一点点浇熄,
只剩下潮湿的灰烬和不断滋生的疑虑。“再等五分钟,”她对自己说,
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入口处厚重的丝绒门帘,“也许路上堵车?
或者……临时有什么重要的跨国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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